探究者——特 • 官布扎布
文字 | 乌日嘎翻译 | 乌云斯琴图片 | 由特·官布扎布提供视频 | 张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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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问号整顿我的一切！”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特·官布扎布写下了这样一句诗。
这个时候，作为诗人的他已经有了三十余年的人生经历，其中有他懵懂的童年，欢乐与幻灭掺杂的少年，停停又续续的学习，有家长、乡亲、老师灌输给他的认知，有同伴、同事、领导传授给他的观念，以及从迷茫走向觉醒的那个年代一个乡村中国人曾经有过的所有体会和感受。那个三十年，是岁月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三十年，是年轻的共和国从自主运行到改革开放的三十年，是人们的思想从僵化到解放的三十年，是诗人自己从人云亦云走向独立思考的三十年。这三十年里，他当过民办教师，做过农活当过生产队副队长，在基层乌兰牧骑从事过专业创作，后又考上大学，写下这句诗时，他正在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当编辑。
青年时期
特·官布扎布是库伦旗人，1957年出生，他认为自己的家乡坐落在东半球黄土地带的东端和地球沙带的东端尽头，他出生在沟壑万纵的黄土沉积地上，一出生所看到的就是农耕的生存方式。曾有人问过他，“作为蒙古人，却不事游牧，是否有些缺憾？”他说“不会”，“因为生存能力与土地潜力的相匹配，是人类生存的唯一选择。这不是主观愿望所能决定的”。关于这一点，他的解释最独到，“由宇宙大爆炸衍生而出的地球，起初只是一块坚硬的巨大石头，它的上头是没有土壤的。后经星际间的撞击和几十亿年的风化，它开始产生了土壤。这些土壤，就像每天落在你桌子上或爱车上的灰尘一样，在风的作用下落到地面上，天长日久就变成了现在的土壤，风的喜怒无常，导致了地球土壤的厚薄不均。而变作草原，更有一个特别的原因，自始至今，地球经历了四次大冰期，时长几千万年，冰层覆盖至北纬40度左右，也就是说这些地方的土壤沉积比别的地方薄，在应对月球引力时比土层厚的地方脆弱得多，所以草原适合游牧，而土壤肥沃的地方是适宜农耕的”。所以，他认为生存方式不是族群辨识身份的障碍物！
与著名诗人勒·敖斯尔先生在一起。
在写下“用问号/整顿我的一切”的诗句时，特·官布扎布已是小有名气的诗人，发表诗作几百首，被评论界认为是蒙古族现代诗歌的代表之一。这时，蒙古文现代诗坛出现了要与传统断裂，要与读者割裂的说法，他觉得这样不妥，既没有文化依据，也不符合精神生活特征，所以提倡蒙古文现代诗歌应该具备心灵方程的形式。这是“用问号整顿”的理念，第一次使他就蒙古文现代诗歌属性问题给出的回答。特·官布扎布说，“用问号整顿”的理念，不仅使他完成了对过去认知的过滤和反思，更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以“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的形式影响了他的行为选择与人生追求。
1991年参加全国青年作家会议
在特·官布扎布的记忆中，创办“蒙古文少年报”是“用问号整顿”的理念，第一次作用他行为选择的表现。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中国出版业大繁荣起步的年代，这个时候他就在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工作。他在平时的观察中发现，一份与生活和知识同步的小报纸，对少年儿童智力与智能的开发有着巨大的作用。在生活中，有报纸读的孩子和没有报纸读的孩子差距比较明显。于是他建议蒙古文出版界应该创办一份蒙古文“少年报”，以促进蒙古族少年儿童能和时代同步。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可以思考应该做什么，但无力决定要做什么。没成想，他的建议很快被决策者采纳，1996年首份蒙古文少年报出版发行，我区没有蒙古文少年报的历史被终结，他也有幸成了这份报纸的创办者。
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风车民俗村。
1999年是共和国成立50周年，自治区出版和宣传部门确定《纳·赛音朝克图全集》为献礼项目之一，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负责实施。从筹备到出版两年时间，出版社抽调他来统筹这个项目。编撰出版全集，时为蒙古文出版中的第一次，经验、思路、做法均无现成参考，且时间紧迫。经过两年的夜以继日，项目组以及相关方的通力合作，这部全集如期出版，并获第十二届中国图书奖。回忆那段经历时，特·官布扎布认为这部全集的出版，可算作“用问号整顿”理念以“怎么做”的形式作用他的结果。
出版的部分作品。
“用问号整顿”的理念以“怎么做”的方式作用他行为选择方面，让特·官布扎布较为得意的是《现代汉语版<蒙古秘史>》的打造。是时，他已出任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副社长、副总编，通过全程参与文化市场的经历，他敏感地意识到文化的大众化传播不仅是读者的需要，也是文化自身的发展方向。他发现，我们几千年以来过于强调了对文化的心灵化传承，导致本能开化民众的很多经典变成了只有少数人能够经略的天书。被认为如实记录了蒙古人古代生活本来样子的《蒙古秘史》就属于类似情况。于是，他动手进行现代汉语的翻译，于2006年与相关人员一同打造出了《现代汉语版<蒙古秘史>》，该书一经推出便成为广受欢迎的畅销书。
编撰出版的蒙古文第一部全集图书。
有所总结，有所设计是特·官布扎布经略生命的方式。他认为，考虑“做什么，怎么做”，大多都与职业有关，而作为诗人与作家的他觉得仅仅这些是不够的。汉译完《蒙古秘史》之后，一个现象使他深深陷入了“究竟为什么”的历史思考之中。他发现，不仅是古代蒙古人，还有匈奴人、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这些东亚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旦聚集到一定的冲击力后，无一例外地向南发展，为挤入中原而头破血流？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小问题，而是事关游牧民族生存目标与历史方向的问题，而且迄今未曾有人回答过的问题。这个问题需要回答，而回答这个问题，仅凭几部蒙古史著作是不行的，而是至少要看懂这些游牧民族的历史和整个中国的历史。于是，他的目光反复移动在被称为匈奴的，鲜卑的，契丹的，女真的，蒙古的，甚至是后金及满族的典籍文字和历史足迹之上，他的心灵反复打量着中华祖国从古向今的历史演化，终于有一天他窥见到了北方民族无一例外地向南发展的历史密码。他发现生存是生命的本能需要，而生存资源是满足它这一需要的唯一依靠。虽然游牧与农耕都是人类开创的生产生存资源的方式，但游牧所能提供的相对有限，较为单一，而农耕则以其与土地的直接关系和劳作精细的要求，大大提升了人们生产生存资源的能力，使中原地区成为了盛产生存资源的地方。于是，为了满足本能的需求，分享丰饶的生存资源，中原地区就成了他们无一例外的梦寐以求的方向。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能够窥见这样一个密码，都会是个极其幸运的事情。特·官布扎布也一样，他兴奋，高兴，激动，也急着用文字把这个发现讲述出来，以便解疑释惑这一历史现象，于是他就动用一种未曾有过的文体写出了《蒙古密码》《蒙古背影—萨冈彻辰传》，系统阐述了蒙古人一路奔腾的历史足迹。
写作时间。
“深度思考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它很上瘾”特·官布扎布说。经过对北方民族历史方向的勘探，他隐约感觉到这种规律性现象可能广泛存在于人类的生存活动之中。于是，他的思索就从草原转向了世界和人类，经过对人类往事的反复研读和生存行为的一再辨认，终于有了对人类生存现象及其脉络的基本认知。他发现，生存和生存资源的对应存在是人类得以繁衍的基本关系，而生存资源从原生自然物到育生自然物再到工业化生产和依存生存资源的人群组织从家族、氏族、部落乃至国家的变化是人类生存演进的基本形式。生存演进的这一形式又受利益关系的支配,形成人类生存的社会存在形态，而社会存在形态，又受发育缓慢的影响，以良知与道德为标度的理性对本性贪婪的干预，逐步而缓慢的向合理方向演进。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历史观点，他秘而不宣又伏案写作三年半的《人类笔记》一书就是一部完整阐述这一人类史观的长篇散文。该书如今已被誉为是“一部中国人的《人类简史》。
一家人
特·官布扎布说，这应该叫作“人类生存现象三叠合逻辑”。他认为，我们现有对人类历史的讲述基本属于表象呈现，看不到对其规律的探寻。所以，应该构建一个符合普遍现象的历史话语体系，让历史的话语生长在它规律的土壤上。哲学家说，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但特·官布扎布觉得为寻得真相而思考还是挺有意思的！
《蒙古密码》荣获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与中国文联主席铁凝等在一起。
由内蒙古文联、作家出版社联合主办，内蒙古作家协会承办的特·官布扎布长篇散文《人类笔记》研讨会在呼和浩特举办。
统筹 白音宝力高审核 乌日嘎 新媒体编辑 张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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